2024年人口专题报告:三重视角下的人口负增长

  • 来源:方正证券
  • 发布时间:2024/01/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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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国内视角:负增长时代还有哪些结构性亮点?

1.1 2023 人口形势:结婚增加、出生人数降幅收窄

2023 年,总人口减少 208 万,继上年减少 85 万后,降幅扩大了 123 万,其中 54 万是来自于出生人口的减少,从 956 万减至 902 万;69 万是来自于死亡人口 的增加,从 1041 万增至 1110 万。

尽管总人口减少,但 2023 年疫情对婚育的影响明显减退,结婚登记数量增加, 出生率降幅收窄。2023 年前三季度,登记结婚的一共有 569 万对,较上年同期 增加 24.5 万对,但仍比 2021 年同期低 19.6 万对。这说明疫情对结婚的影响在 褪去,但仍较难回到此前水平,大趋势尚未改变。结婚回暖也传导到了生育 端,2023 年出生人口减少 54 万人,是 2017 年出生人口持续下降以来的最低降 幅,2020-2022 年出生人口年均减少 170 万人。

1.2 负增长后,人口城镇化是供给端和需求侧的亮点

1.2.1 城镇化在供给侧带来人均产出效率的提高

从供给角度来看,人口负增长会拖累经济增速。首先,嵌入生产函数的劳动要 素是劳动力人口,而非总人口;其次,直接参与生产的是劳动人口中的就业人 口。从前一个含义来看,15-64 岁劳动力人口的负增长从 2014 年就已经开始, 2022 年较 2013 年减少了 4760 万人。从后一个含义来看,就业人口从 2015 年开 始下降,2022 年较 2014 年减少了 2969 万人。

2010 年是人口红利的第一个拐点,2035 年是第二个拐点,2022 年开始的人口 负增长对生产的影响弱于两个拐点。根据联合国的预测,中国人口抚养比大约 在 1996-2035 年位于 50%以下。其中,又可以以 2010 年为界限分为人口红利早 期和晚期,1996-2010 年劳动年龄人口占比仍在增加,抚养比下降至低点;2010 年后劳动年龄人口占比开始下降,抚养比回升,但直到 2035 年前的这 25 年 间,抚养比都位于 50%以下,整个社会劳动力人口大幅多于少年和老年人口,生 产性人口多于非生产性人口,抚养压力较小。因此,从人口红利的角度来看,更重要的是 2010、2035 这两个拐点,2022 年开始的人口负增长不改变劳动力变 动趋势和年龄结构,在供给侧的实质影响相对有限,负增长带来的影响更多在 需求侧。

从人口角度来看,在总量见顶、年龄结构恶化之后,未来供给侧的产出提升来 自于城镇化率的增长。从人均产出来看,2022 年第一产业只有第二产业的 22%、第三产业的 27%。过去几十年来,我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动能之一,就是农 村人口进城。数亿人口从人均产出较低的初级部门,转移到人均产出更高的工 业和服务业部门,城镇化带来了人均生产效率的大幅提升。2022 年我国仍有 4.9 亿人口在农村,占总人口的 35%左右;农村就业人员 2.7 亿,占总就业人员 的 37%左右。从绝对规模来看,农村到城镇的人口转移仍有较大空间,这将持续 带动人均产出效率的提升。 从 2023 年数据来看,此前被疫情打断的城镇化趋势开始重新恢复,新增城镇人 口接近翻倍。2023 年,我国城镇化率达到 66.16%,较上年增长 0.94 个点,新 增城镇人口从上年的 650 万增长至 1189 万,接近翻倍。我国新增城镇人口在 “十三五”期间年均 2183 万,2020 年降至 1794 万,2022 年一度降至 650 万, 只有“十三五”的三分之一。 2023 年城镇化进程回升最大的意义,在于确认了我国城镇化动能仍然存在。也 就是说前三年的新增城镇人口下降更多是来自于疫情冲击,而非城镇化动能的 大幅减速。疫情结束后,城镇化率仍能保持每年约 1 个点的增长水平,对应超 千万的增量城镇人口。旅客周转量的数据也能验证这一结论,近几年来旅客周 转量和增量城镇人口变动基本一致,2023 年都实现近乎翻倍的反弹,这代表在 正常的人员流动之下,城镇化进程仍会持续。

1.2.2 城镇化在需求侧对消费、房地产等形成支撑

人口负增长对需求端的影响在实际中要复杂得多。一方面,人口负增长可能会 带来总量层面的消费收缩。消费者总量的减少会带来总消费的收缩效应,并且 越来越多的劳动年龄人口步入老年后收入大幅减少,也会导致消费随之减少。 我国城镇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替代率为 45%左右1,即退休后领取养老金收 入相当于退休前工资平均水平的 45%。 另一方面,负增长时代随着老龄化的加剧会带来储蓄的减少,在结构层面提高 消费比重、降低投资比重。生命周期理论认为,在少儿时期,人口消费将大于 其收入,为负储蓄;进入青年和中年(劳动年龄阶段),将通过工作而积累财 富,到老年再消耗财富。因此,在该理论框架下,随着人口抚养比升高,积累 储蓄的人口占比下降、消耗储蓄的人口占比上升,将带来储蓄率的下降。由于 储蓄是消费的反面,储蓄率下降会带来总需求中消费相对于投资的比重增加。 过去四十年,抚养比变动带来的储蓄、消费和投资变动,基本在我国得到了验 证。

但中国和日韩等国最大的区别,是我们在城镇化进程中就提早迎来了人口负增 长,这意味着总需求未必会随着人口负增长而下降。2023 年总人口减少 208 万,但城乡出现分化,城镇人口增加 1189 万,农村人口减少 1397 万。与供给 侧的逻辑相同,城镇人口的消费支出大约是农村的 1.8 倍,城镇化率的提高有 助于在总量红利晚期继续释放结构性人口红利,即人口流动带来消费支出的增 长。但与供给侧相比,最大的区别在于,并不是人口从农村转移到城镇之后, 其消费支出就会快速增长,这仍取决于收入状况。这一论断背后的政策含义 是,需要进一步消除户籍差异,实现公共服务的均等化、进城农民工的市民 化。这样,我们才能充分释放城镇化所带来的消费红利,从而对冲总人口负增 长带来的需求下降。

以房地产市场为例,得益于城镇化仍在持续,人口负增长目前和未来几年不会 带来商品房市场需求的减少。按照住房结构来看,2020 年七普数据显示,我国 城市地区 46.5%的家庭户居住在商品房中,而农村地区只有 2.9%。可见,商品 房市场不是全国性的城乡市场,而是一个城镇市场,农村住房在集体土地性质 方面就与城镇住房天差地别。因此,2023 年总人口相比 2021 年高点减少了 293 万人,但城镇人口增加了 1840 万人,商品房市场的居住需求不仅没有减少,反 而在持续增长,商品房销售的下降另有其他原因。

2 东亚视角:人口转型与经济转型

东亚模式的特点是人口转型快,很快进入人口红利晚期。日本、韩国和中国的 总和生育率分别在 70、80、90 年代降至 2 以下,在此期间快速完成了从“高出 生、低死亡、高增长”到“低出生、低死亡、低增长”的人口转型,2020 年以 来生育率均已经低于 OECD 国家水平。按自然增长率来看,日本在 70 年代跌至 1%以下,2005 年开始负增长;韩国在 80 年代首次跌至 1%以下,后几年有所反 弹,90 年代再次跌破 1%,2020 年开始负增长;中国在 90 年代跌破 1%,2022 年 开始负增长。 人口转型完成后,东亚国家快速步入老龄化。按照图表 18 的老龄化曲线来看, 日本的老龄化水平在全球遥遥领先,65 岁以上人口占比接近三分之一;韩国老 龄化率目前已超过 17%,中国老龄化率达到 13.7%,而与中韩处于相近老龄化起 点的印度、马来西亚,2022 年分别为 6.9%和 7.5%。当然,东亚地区人口转型和 老龄化并非都是自然变迁的结果,如中国和韩国都采取了一定的生育控制政 策。

从人口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来看,东亚国家利用 40 年左右的人口红利窗口期实现 快速腾飞。从人口抚养比来看,全球最低水平在 50%上下,东亚国家的底部更 低,日本最低为 44%,韩国 36%、中国 37%。按照人口抚养比降至 50%以下为标 准,日韩大约有 40 年的人口红利期,日本是 1963-2002 年,韩国是 1987-2028 年。利用 40 年人口红利窗口,日本的人均 GDP 从 700 美元左右快速增长到高点 的约 44000 美元,从美国的五分之一增长至其 1.5 倍;韩国人均 GDP 从 3500 美 元左右增长到高点时超 35000 美元。

除了总量方面的人口红利外,东亚完成经济腾飞离不开另外三个人口要素:① 较高的劳动参与率和工作时间;②重视教育和人力资本积累;③居民收入的提 高。 从劳动参与率和工作时间来看,东亚国家的共同特点是勤奋。在人口红利结束 之前,日本 15 岁以上人口的劳动参与率为 63%左右,比 OECD 国家持续高 3-5 个 点,2000 年代后随着老龄化的加剧,劳动参与率有所下降。从年平均工作时间 来看,日本从 60 年代初到 90 年代初持续高于全球平均水平。韩国方面,其劳 动参与率从 90 年代开始超过 OECD 国家。韩国人的工作时间远超全球平均水 平,60-80 年代期间韩国人年均工作时长在 2900 小时左右,而全球平均仅为 2000 小时上下,日本为 2100 小时左右。相比日韩,我国劳动参与率最高时超过 75%,近年来有所下降,仍在 70%上下。其中,我国女性劳动参与率明显高于其 他地区,全球平均大约为 50%上下,我国最高时达到 73%,近些年有所下降但仍 在 60%以上。从工作时间来看,我国在 90 年代后明显提升,目前已超过日韩, 2019 年接近 2200 小时,比全球平均工作时间长 17%左右。

重视教育和人力资本是另一特点。按照人力资本指数来看(Human Capital Index),发展较早的日本一直领先全球,韩国和中国则扮演追赶者的角色,特 别是韩国人力资本指数已经超过日本。因此,人口红利的前半程,东亚国家以 低成本的劳动力数量取胜;在人口红利晚期,高素养的劳动力质量开始发挥更 大作用。

劳动力市场的转变在东亚的人口和经济转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。在人口红利前 半程,东亚国家在总需求方面对出口依赖度高,因而低成本劳动力成为制造业 优势。但到了人口红利晚期,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出口竞争优势削减,总需求 方面更依赖于内需增长,因而旨在实现更高居民收入的政策能在这一转型中发 挥关键作用。这是东亚模式的特点之一,早期更注重人口作为生产者的作用, 后期则需要发挥人口作为消费者的作用,因而两个阶段对于劳动收入的要求是 截然相反的,以此实现从外需依赖到内需主导的切换。 在日本,1960 年池田内阁上台后推出了著名的“国民收入倍增计划”,其主要 政策内容包括,促进中小企业现代化、培育技术人才提高创新能力、加大公共 服务和基础设施投入、降低收入差距。收入倍增计划一方面缩小了不同群体的 收入差距,比如 1961 年小型企业工资只相当于大型企业的 65%,1970 年提高至 78%;另一方面,居民收入增速开始超过名义经济增速,1971-1975 年连续五年 日本制造业时薪增速超过名义 GDP 增速。

在韩国,80 年代后期开始强调居民福利水平和收入水平。一方面,这一时期出 台了诸多旨在实现收入公平的法案,如 1986 年的《最低工资法》,1987 年的 《均等就业法》,1990 年的《促进残疾人就业法案》,1993 年制定的《就业保险 法》,1995 年的《基本就业政策法》和 1997 年的《职业培训振兴法》等 2。另一 方面,劳工管制开始放松,工会数量从 1987 年的 2700 个增长到 1989 年的 8900 个 3。居民收入和名义经济增速的差距明显缩小,1975-1985 年,名义 GDP 增速 比居民收入增速高 3 个点左右,1985-1995 年二者差距缩小至 1.1 个点。

3 全球视角:全球人口红利拐点将在 2028 年到来

讨论单个国家的人口问题时,一定离不开全球人口转型,过去几十年的大背景 是全球人口从“两高一低”(高出生、低死亡、高增长)走向“三低”(低出 生、低死亡、低增长)。全球人口粗出生率已经从战后 36‰的高点降至 2021 年 17‰的低点,死亡率相对稳定,对应人口增速从 2021 年开始跌破 1%,2022 年 仅为 0.79%。 全球生育率正在逐步滑向无法自然更替的人口警戒线。全球的总和生育率在 70 年代跌破 4、90 年代跌破 3 之后,2021 年仅为 2.3。总和生育率的含义是育龄 妇女的终生平均生育子女数,其假设是现有或今后的育龄妇女在整个生育期限 内都按照当前的各年龄生育率度过其生育周期。一般认为总和生育率要在 2.1 以上,否则人口可能无法实现自然更替。简单的逻辑即是说一对父母一生至少要生 2 个以上的孩子,考虑到意外死亡和性别比例失衡,才能保障人口的代际 稳定。按照联合国的预测,全球总和生育率将在大约三十年后的 2055 年降至 2.1,并在 2069 年降至 2 以下。

当前正处于全球人口红利窗口期,全球人口抚养比正在经历的是先下降、后上 升的 U 型底部,拐点将在 2028 年到来。一般用人口抚养比衡量人口红利,人口 抚养比=(0-14 岁人口+65 岁以上人口)/15-64 岁人口。按照人口生命周期理 论,少儿与老人是非生产人口,因此人口抚养比的含义是非生产性人口与生产 性人口的比例,这一比例越高代表生产性人口占比越小。根据联合国的数据, 全球人口抚养比在 2005 年前后降至 55%附近,此后近 30 年时间里大致稳定在这 一低位平台上下,直到 2035 年后逐步升破 55%,其中回升的拐点位于 2028 年。长期来看,2005-2035 的这 30 年是 1950-2100 年的 150 年间全球人口红利最显 著的窗口期。

可以按照抚养比曲线的变动规律将当前全球人口红利情况分为四类,如图表 31。前人口红利期对应在人口抚养比 U 型曲线尚未开始下降阶段。到人口红利 早期,少儿占比在 25%甚至 30%以上,老年人占比一般在 7%以下,对应在人口抚 养比 U 型曲线的下降阶段,东南亚、印度等地区均处于人口红利早期。人口红 利晚期则是已经过了拐点,位于人口抚养比的上升期,但少儿加老人仍然远少 于劳动力人口,如中国、泰国。后人口红利时期是非生产性人口占比大幅增 长,人口抚养压力较大,典型是日本、欧盟。

伴随着人口抚养比触底,全球普遍进入老龄化社会。2022 年全球 65 岁以上人 口占比达到 9.8%。一般认为 65 岁以上人口占比超过 7%,就进入老龄化社会, 这说明全球范围来看已经普遍进入老龄社会。另外,我们看到中度老龄化(65 岁以上人口占比超过 14%)的国家和地区数量,在过去几十年快速增长。1950 年全球只有 2 个国家(0.8%)为中度老龄化,2000 年已经有 11.9%的国家达到 这一标准,2020 年则有近三分之一的国家(30.1%)步入中度老龄化。

4 三重视角的人口启示

很多人口问题都不是某国独有,而是全球性的,世界生育率下降的大趋势恐难 逆转,未富先老更是后发国家都要直面的挑战。我国当前面临的许多人口问题 都并非是一国问题,而是全球性问题。比如生育率下降,全球生育率过去几十 年来持续下降,预计 30 年后也将降至 2.1 的代际更替线以下。再比如未富先老 更是后发国家都不得不直面的问题。2022 年越南 65 岁以上人口占比已经达到 9.1%,人均 GDP 只有 4163 美元,我国在 2010 年人均 GDP 达到 4500 美元时,老 龄化率只有 8.6%,还要低于越南。2022 年泰国 65 岁以上人口占比更是达到 15.2%,比我国高 1.5 个点,人均 GDP 为 6900 美元,大约只有我们的一半。

从先发的东亚国家来看,在人口红利晚期,需要通过提高居民收入实现人口角 色从生产者向消费者转型,以此实现从外需依赖到内需主导的切换。日韩在人 口红利早期,均依靠低成本战略实现了快速工业化。但在人口红利后期,都通 过提高居民收入、抛弃低成本战略,实现了经济转型。面对当前我国有效需求 不足的经济形势,2023 年 12 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“增加城乡居民收入, 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规模”,增加居民收入是未来深化改革、释放红利的重点方 向。 与其他先发国家相比,我国处于城镇化早期,仍然能通过推进城镇化来对冲总 人口下降带来的经济拖累。2023 年我国城镇化率为 66%,农村还有 4.9 亿人 口,如果未来城镇化率达到 70-75%,按年均 1 个点左右的增速,对应仍有 5-10 年的城镇化窗口期。因而短期内,总人口负增长并不会带来产出和需求的明显 收缩。更重要的是在推进城镇化过程中,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,以释放转移人 口红利。


(本文仅供参考,不代表我们的任何投资建议。如需使用相关信息,请参阅报告原文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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